这屋子像没有顶儿,浓凛的夜色重重地压进来。又像是屋顶四壁都压进来,让我透不过气儿。
夜真冷,我的心脏都冰的停止了跳动。真黑,黑得没有影子,没有鬼魅,只剩下我自己,浸在墨一样的夜晚里。
我坐起身,支着身子挪到窗前。窗前还是有一点月影的,淡漠地洒满空寂的庭院。
月亮才是最冷的东西。
每年的这一天,妈都会做满满一大桌饭菜,摆在月下,坐在桌旁。等那人。他答应要回来的。妈在月下孤凄地等,直到夜空漫起乌云,哗哗下起大雨。就好像天意似的,这山上每年的八月十五,都不给人赏玩一整晚月亮的机会。大雨冲走一桌饭菜,妈流着泪,就像滂沱的雨。
八年前,那女孩躺在床上,床的四角系着撩起的纱帐。她像个公主。女娃娃睡得香甜极了,锦缎的被子轻轻地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。夜色里也瞧得出她小脸蛋儿的粉晕,小姑娘睫毛长长的,柔柔地合着。女孩似是梦里梦到了什么快乐的事,开心的酒窝荡漾。一只小手抓着被沿儿,睡得正美。
小姑娘露出被子外的那小手的小指肚尖上,一点殷红如血,清楚地印在皮肉里。是一颗血痣。
小女孩还在梦里欢笑,一柄钢刀抵在她胸口,刀身泛着寒光,宛如夜里一道闪电。那男人的目光停留在小女孩小指肚尖的血痣上,这一点,像痣又像血,难道是上天预示着他要重新回到流血、杀戮、战争、仇恨、颠沛和恐惧中去吗?那一点血痣,正裂开了口子,涌出鲜血,血越来越多,淌到地上,流血漂橹……